矮夯北雖然不是土裔德籍大導Fatih Atkın的頭號影迷,他的「愛情、死亡與魔鬼三部曲」的前兩部「愛無止盡」與「天堂邊緣」卻也分別陪著矮夯北走過青澀的大學時光與迷惘的軍旅生活,這次聽聞Fatih Akın的三部曲最終章「切膚之歌」終於在4月10日在台上映,矮夯北也迫不及待找機會觀賞。因為Akın的前兩部作品都帶給矮夯北滿足感與無瑕的餘韻,聽聞這部片是描寫1915年亞美尼亞屠殺事件,鑒於Akın的土國背景與亞美尼亞錯綜複雜又敏感的歷史,無不讓矮夯北引頸期待特映會的來臨,能夠第一手的觀賞Akın如何用他的觀點訴說大時代的悲劇,想不到,看完之後,我倒覺得這部片讓我失望了。
電影一開始是以黑底白字的字幕訴說,1915年代的鄂圖曼土耳其帝國因為第一次世界大戰,領土飽受戰亂,而國境內的少數民族一夕之間變成了帝國公敵(Enemy of Ottoman Empire)。電影的開始能否吸引觀眾的目光對於評價可說是極為關鍵,單調的字幕簡單交代事件背景資訊讓矮夯北有種回到大學看英文簡報的錯覺或者是看著90年代的電影拍攝手法。在這邊不得不誇讚班艾佛列克2012年所導演的「亞果出任務」(Argo),同樣是要在改編歷史的電影片頭簡單敘述背景,班導利用漫畫影像與真實影片馬上抓住觀眾的眼睛,快速呈現手法讓與歷史不熟的觀眾都能深入淺出的瞭解電影中故事發生的前因後果,很可惜Akın用了個最保險也最輕鬆的開場呈現方式。
然後,故事的主角亞美尼亞鐵匠拿撒勒(Nazaret Manoogian)現身,他一開口就讓十二億人都矮夯北驚呆了。矮夯北當下抓著腦袋心中狐疑:「亞美尼亞人說英語嗎?」片後看了些Fatih Akın專訪片段,法提阿金解釋讓亞美尼亞人使用英語發音的原因是因為阿金不懂亞美尼亞文,所以身為導演的他希望能夠掌控主角與亞美尼亞角色的情緒,不希望亞美尼亞語的情緒成為他導演的關鍵,阿金還特別舉了1987年義大利導演Bernardo Bertolucci執導的「末代皇帝」(The Last Emperor),片中的滿州末代皇帝溥儀與清廷角色也因導演要求而使用英語。但是,最讓我感到不解的是,片中仍有庫德族人說庫德語、敘利亞人說阿拉伯語以及故事後半段古巴人說西班牙語,聽著主角與亞美尼亞角色間用流利的英文互動,只讓矮夯北覺得出戲。
ARSINÉE: Look, Baba, a crane!
NAZARET: If you see a crane, you’ll be going on a big journey!
LUCINÉE: All three of us?
NAZARET: The three of us saw it, so it will be all three of us.
TWINS: Wonderful!
© bombero int. / Pandora Film Verleih 2014
出戲的如果僅有語言選擇還可以理解。但是讓我掉入出戲的深淵是本片的排場、化妝、特效與劇情都不像是法提阿金往日的水準。
排場
© bombero int. / Pandora Film Verleih 2014
雖說死亡人數並非導演想闡述重點,但是電影場面還是要跟「戲說亞美尼亞」作出差異化才能凸顯出大時代的悲哀。
法提‧阿金雖然再三強調本片的重點不在於1915~1917年間亞美尼亞人死亡的天文數字,但是本片在重點劇情亞美尼亞人完成築路任務後,因為不願改信伊斯蘭教,而被鄂圖曼土耳其軍隊集體處決。這一幕理應是前半部劇情的高潮,但是電影中被處決的人數卻是屈指可數約20幾位,若能增加臨時演員的數量應該能讓處決亞美尼亞人民的劇情張力提升數倍。想想國片賽德克巴萊拍攝歷史傷痕的「霧社事件」啟用臨時演員也是毫不手軟,有眾多臨演生力軍加入才能展現出電影場面的歷史宏觀角度,而「切膚之歌」導演卻沒有選擇這種灑狗血的拍攝方式。
化妝與色調
這可能只是矮夯北個人觀感,但是當主角拿撒勒前往艾因角(Ras al-Ayn)尋找被迫離鄉的妻小與家人時,那一段的劇情真的讓人有種在看喪屍片的幻覺。有幾幕我右方的觀眾是遮著眼睛隔著縫隙在看。更別說井中疊層的死屍因為運鏡迅速及光線昏暗,讓觀眾無法體會戰爭的殘酷無情,導演只得用重拍的配樂提示這是個驚悚的一幕。
而艾因角難民營景色拍下來有種星際大戰或是部屬於這人世間的科幻透視感,背景雖然是一片荒漠,但色調與背景怎麼看都覺得不太自然,像是用電腦合成般的一樣,而層群的難民棚帳也因電腦特效而讓視覺顯得壓迫不真實。根據「切膚之歌」的臉書粉絲專頁顯示,這片荒漠難民營的確是在綠幕前後製而成,不禁讓我想起賽德克巴萊片頭的山豬與片尾的彩虹橋和KANO片尾的大和丸號船,但是切膚之歌可是號稱耗費1500萬歐元製作的史詩鉅片啊,這樣的電腦特效是否有些落漆?
劇情與演技
上述小缺陷若有個強大感人的劇情本片也仍可稱瑕不掩瑜。
但是,本部片最大的敗筆就是直線思考的劇情。從片頭開始到片尾結束,劇情流線性的隨著時間空間轉移,沒有伏筆,沒有驚喜,像部紀錄片般從1915年的土耳其馬爾丁(Mardin)、敘利亞艾因角(Ras al-Ayn)、敘利亞阿勒波(Aleppo)到1918年11月鄂圖曼土耳其戰敗、1922年的黎巴嫩尋雙胞胎女兒下落、古巴哈瓦那(Havana)、美國佛羅里達州、明尼蘇達州明尼亞波利斯市(Minneapolis)到1923年的北達科他州(North Dakota)。
故事主角拿撒勒就像是電玩RPG遊戲的主角一樣,闖過一關又一關,貴人相助、取得黃金或是達成任務後就破關繼續前往尋找最終大魔王。主角拿撒勒逆境後成長的劇情卻是付之闕如。導演法提阿金選擇不運用交錯剪輯回憶與現今,無法讓不同時間線交錯醞釀出更濃鬱的情緒,反而用簡易單純的時間序讓主角拿薩勒演給觀眾看他後半輩子的唯一願望─找回他失蹤的雙胞胎女兒。
電影海報由聯影提供
現年33歲的男主角塔哈拉辛 Tahar Rahim隨著劇情飽受折磨確自始至終保有那俊俏的臉龐,該說是優點呢?還是缺點呢?
這時,就不得不提到本片飾演本片主角的塔哈·拉辛(Tahar Rahim),代表作為賈克·歐迪亞導演的「大獄言家」拉辛是個很好的演員無庸置疑,尤其身為法國籍阿爾及利亞裔的哈辛應該對於主角拿薩勒生長在鄂圖曼土耳其的亞美尼亞裔背景可以掌握的駕輕就熟。無奈本片主角絕大部分都需要用臉部表情或是情緒演出,現年33歲的拉辛似乎仍無法完全掌控拿薩勒的坎坷身世,也無法讓觀影的矮夯北跟著拿薩勒的情緒一起往下走。
片中拉辛演得最出色的一段便是在阿勒波看著卓別林的默劇「The Kid」,看著拉辛主演的拿薩勒因為鄂圖曼土耳其戰敗終於能夠享受片刻歡愉,看著所謂「會動的惡魔」的默片,他的臉龐先是隨著荒誕的劇情逗到笑了,妻兒失散後的第一個笑容隨之而來的卻是斗大的淚珠隨著傷心的默片不停的落下,多麼精湛的演技,多麼揪心的情緒,而1921年卓別林的默劇「The Kid」才上映是不可能穿越到1918年敘利亞阿勒波播放給拿薩勒觀賞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很可惜的,本片後半段就鮮少出現塔啦‧拉辛與主角拿薩勒合一的演技了。現年33歲的拉辛似乎無法駕馭由亞美尼亞裔編劇馬迪克馬丁(Mardik Martin)為「切膚之歌」打造的劇本,拿薩勒從最初飯前禱告、犯錯懺悔虔誠的教徒墮落成打架搶劫、開槍傷人的那個受到創傷失去聲音、失去家園進而失去信仰的拿薩勒,仍屬年輕的拉辛扮演起一生滄桑的拿薩勒似乎無法讓觀眾感同身受主角這一路上多年來身心所受的巨大煎熬,他的臉從一而終的如此年輕俊俏他的演技從一而終的如此平鋪無感。
更別提片尾高潮與女兒重逢的那個劇碼,本應是「切膚之歌」後半段的最後高潮,卻因化妝技術影響,讓劇中年齡應是18歲的女兒露西尼(Lucinée)被化妝成像是38歲的婦人,拿薩勒與女兒重逢的高潮戲碼就這樣變成像是偶像劇必備公式失散的戀人重逢般後勁盡失,若你說重逢那幕是拿薩勒找回失散的母親,不知情的觀眾可能還會相信呢。
矮夯北吐槽了這麼久無非是期望越高,失望越深。議題探討不深入,畫面化妝不寫實,角色刻劃不立體再再都降低了觀賞本片的應有的樂趣。這部片咀嚼起來就像是隔靴搔癢般的摸不著痛處,全長2時18分的片長也讓不少觀眾在片中不時拿出手機查看時間,若能刪減幾處情節,加快劇情進展節奏,或許不會令讓觀眾浮現不耐煩的感覺。
本片雖然評價毀譽參半,但是藉由土裔德籍導演的身分,法提阿金仍在亞美尼亞事件發生至今百周年的台灣,或是有上映「切膚之歌」的國家與地區掀起又一番的論戰,甚至在土耳其上映的時候也讓土耳其觀眾能夠再次面對土國至今仍不願正視的那段歷史。或許這部片對於身處遠東對於這段陌生又遙遠的一戰歷史一無所悉的台灣觀眾心中能夠投下一顆石子,掀起一片漣漪,或許最終能夠讓我們敞開心胸面對我們自己過去那段白色又黑暗的遙遠記憶吧。
矮夯北這篇不知是否會被葉姵文小姐責罵的影評文章都是個人觀點,不代表土女時代立場,若觀點有相異之處,也請各位讀者理性留言交流討論啦,矮夯北要藉由劇中保有惻隱之心的土耳其小偷梅梅特(Mehmet)在與主角拿薩勒告別前特地脫下靴子並誠心說出:「請原諒我。」(Affet beni!)跟大家說掰掰,我們下次見。
延伸電影
若各位讀者對於1915年亞美尼亞屠殺事件有興趣瞭解更多,網路上有許多現成的資訊可供細讀。矮夯北另外推薦亞美尼亞裔導演艾騰·伊格言(Atom Egoyan)所執導的「A級控訴」(Ararat),故事由一位退休的海關、一位鑽研亞美尼亞歷史的歷史教授與她那想釐清父親為何而死的兒子三條故事線,最終因為電影團隊決定要拍一部控訴亞美尼亞屠殺惡行的電影而緊密結合,支線虛實交錯,後設電影戲中戲等你來體會與「切膚之歌」的異同之處。「A級控訴」導演伊格言更義不容辭地出借亞美尼亞傳統服飾支援法提阿金的「切膚之歌」,讓兩部片的關係昇華更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