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Zeren

 

人们介绍土耳其的时候，常常可以看见或听到土耳其被称作「世俗派」或是「世俗化」的穆斯林国家，不少人会将所有以伊斯兰教信仰为主的国家划上等号，但其实根据「世俗程度」或者是「教派差异」伊斯兰信仰占多数的国家，也会有很大的不同。土耳其算是世俗伊斯兰非常明显的代表国家，本篇就来介绍土耳其的「世俗主义」以及演变的过程，希望大家能更了解现代土耳其在宗教文化上的背景与观念。

 

土耳其的世俗主义（laiklik）

土耳其文内的「世俗主义（laiklik或是laisizm）」语源是法文的「Laïcité」，原来指神职人员以外的人民。世俗主义强调的就是社会跟政治中不受宗教影响控制的主张，所以世俗国家相对于宗教国家，没有所谓的国教，政教分离（Din ve devletin ayrılması）并保障宗教自由。特别是在国家事务、社会行政结构、司法机关，完全独立于宗教信仰，以理性和科学为基础。土耳其删除宪法中「土耳其国教为伊斯兰教」条文，世俗主义在共和国宪法订为「不得提议修改」的条文。

根据土耳其宪法第24条（Madde 24）：人人享有身体、宗教信仰还有言论自由。在不违反第14条 （不得以旨在分化国家领土民族以及破坏以人权、民主还有世俗建立起的共和国的情况下），能自由进行礼拜、宗教仪式或是典礼。

土耳其在这块有几个明确的规范，避免宗教信仰来影响国家：

1. 保障宗教自由
2. 废除以国教为基础的行政机制
3. 公共资金不可使用于宗教
4. 法律制度不可由宗教单位决定
5. 教育系统独立于宗教观点
6. 宽容公民改变或放弃宗教信仰
7. 政治领导人不受限于其信仰

 

土耳其现代化与世俗化简史

许多人会将土耳其的成功世俗化归功于凯末尔，但其实土耳其的转变可以追溯到19世纪的奥斯曼帝国时期，奥斯曼帝国的第30任苏丹马哈茂德二世（II. Mahmud）被称为改革始祖，也被视为开明专制的先锋。马哈茂德二世的登基过程波澜万丈、危机四伏，奥斯曼帝国已经进入衰弱期，改革势在必行，新知识份子的立宪主张也渐渐威胁到君主的地位。他任内最大的成就就是废除「新军/耶尼切里军团（Yeniçeri）」并建立现代化的军队，以及准备「坦志麦特改革（Tanzimat）」。不过他本人没能亲自执行「坦志麦特改革」，由他的儿子，也就是继位苏丹阿卜杜勒・迈吉德一世（Sultan Abdülmecid）。

坦志麦特改革（Tanzimat）

这是一个统称，来指自1839年11月3日开始到1876年11月22日一连串奥斯曼帝国的现代化改革措施，将奥斯曼帝国由伊斯兰君权统治系统带往仿效西方的现代化法治体系。1839年阿卜杜勒・迈吉德一世在居尔哈内公园（Gülhane Parkı；原来是皇宫花园现在变成观光客赏郁金香闻名的公园）颁布「花厅御诏（Tanzimat Fermanı/Gülhane Hatt-ı Şerif）」正式宣布这笨重又孱弱帝国的改革方向：首要在重整法治缺失，要透过改善行政组织来保障人权，接着宣告于军事税收制度的期待，并表明严惩贪官污吏的决心。具体来说，这个时代不仅人民的生命财产、自由与人权有了明确的保障规范，接着将法治提高超越君主，推动社会各层级的运作更佳有组织。

以上这些改革虽然不是针对宗教上面的改革，但也让宗教慢慢脱离权利与法律，撇除掉「君权神授」的观念、有了新的社会与教育体制建设后人民不再需要依赖原来以信仰为主体建造的公共与教育系统。

凯末尔的世俗化作为

凯末尔的革命以及之后统治期的改革均以世俗化为基础，因此许多人会将凯末尔视为世俗主义者。但他并不是反对宗教反对信仰，而是主张不因宗教影响政治与政府独立性的角色，对所有宗教一视同仁。

其中在宗教部分具体项目有：

1. 废除哈里发（伊斯兰教最高统治者头衔，1517年起由奥斯曼帝国苏丹继承世袭，直到1924年被凯末尔废除）
2. 现代法律取代伊斯兰法庭与教法
3. 关闭非法宗教修道院（因为有利用信仰进行不当行为与思想灌输，有些还延伸出影响民众身心健康的问题）
4. 推动西式服装取代宗教服饰（禁止男性的菲斯帽「fes」）
5. 统一管理教育机构包含宗教学校
6. 成立宗教事务局

 

世俗土耳其人的生活

土耳其土地大，不管是气候地理还是人都存在着很多样貌，整体生活相对于其他穆斯林世界更加靠近西方，伊斯兰虽占大宗但不定为国教，在这种背景下的土耳其人，发展出属于土耳其独树一格的穆斯林风格，其实若依照穆斯林的观念或圣训，应不被允许的许多事，在土耳其有不同的面貌。

有菸有酒

大家都知道土耳其人爱抽菸的程度，对于饮酒社会上也不忌讳，其实从奥斯曼帝国时代至今，历史上大部分时间水菸（Nargile）与酒精都长期被社会接受。穆斯林在饮食上有清真规范，禁止使用对身心灵有害的东西，而饮酒与吸菸已知会造成身体损伤，许多阿拉伯国家对于酒的规范相当严格，除了完全禁酒也不允许游客携带酒精入境，在土耳其除了近年社会风气趋向伊斯兰因此有了部分规范，但整体来说并没有太多限制。土耳其还有自己的国酒「茴香酒（rakı）」以及自产葡萄酒、啤酒等等。

头巾选配

穆斯林主张遮羞体，其实《古兰经》并没有要求妇女全身包紧紧，最明确没有异议的「羞体」是生殖器官跟成年女性的胸部。不过不同派别的认知与定义不同，因此世界上穆斯林也有许多头巾与面纱的样貌。在土耳其，女性在日常生活是可以不戴头巾的，也很少人会闲言闲语，这件事在土耳其是可以选择的。甚至土耳其1980年开始还有女性戴头巾的禁令，针对学生、公务员等，官方证件上的照片也不可戴头巾拍，针对大学生的头巾禁令一直是争议，2007年终于解除，2013年也取消公务员的头巾禁令。

名人性向接受度高

《古兰经》中记载鲁特的故事，这个故事被多数伊斯兰教派解读为禁止同性性行为，虽然这个论点被当代学者提出质疑，但多年来的影响还是让许多穆斯林世界不能接受LGBT族群，土耳其当然也是，不过现在社会中仍可以明显发现这些族群的存在，也会举办同志游行，在女权活动中也会声援LGBT族群，但近年来土耳其政府主打「维护伊斯兰传统」高调反同的态度明确。但在这个情况下有些性向明显的名人多年来都活跃于萤幕上，民众仿佛都在装没事不点破。

银行照样借贷、利息照收

依照伊斯兰的观念，买卖可以但是禁止「里巴」，「里巴」可以解读成借贷利息，或是一种透过商贸所生出不劳而获、不公平的利益。有伊斯兰银行会遵循教法，借贷不收取利息，土耳其也有，不过大部分与一般银行无异，资本主义的银行运转与伊斯兰金融不相符。

斋月照吃餐厅照开

逢斋戒月时，穆斯林白天应该要把斋，遵循传统习俗。不过在土耳其，是有许多人不把斋的，大多数餐厅在斋月也正常营业，除了因为要接待观光客之外，也是因为土耳其对这件事看得比较个人选择，但仍需要留意同理并尊重把斋者。在比较偏传统的地区确实也会有礼拜时间关闭店面的，但整体来说不会影响非斋戒者的生活。

 

宗教相关的社会事件

虽然土耳其社会理论上受到宗教影响不高，但近年领导风气逐渐转向，有往保守跟伊斯兰传统方向的趋势。其中有几个跟宗教有关受到非议的新闻事件分享给大家，土耳其仍是存在着各种宗教影响力：

邪教教主：阿德南·奥克塔尔（Adnan Oktar）

从大学时代接着1990年代开始活跃于一方，他的角色设定为根据「科学」的伊斯兰神创论者，自称是先知的后裔，曾经印制超多内容荒诞反进化论的神创论书册《创世论图谱（Yaratılış Atlası）》送至法国高等教育单位以及美国的各种教育单位，2011年开始他还有电视台A9 TV专门宣扬所谓的「真伊斯兰精神」，电视节目的内容却是有很多扮成猫咪的性感整形女围绕着他，聆听他的「女权思想」并对着他本人跳着舞，他的女性追随者就叫做「小猫咪」。这人争议不断，除了理论被诸多学者打脸，还去过精神病院，却直到2022年才因为各种犯罪（诈欺、性虐等）被判处8,658年徒刑确认。在它垮台之前就有节目做过相关报导：

 

轻生医学院大二生：埃内斯・卡拉（Enes Kara）

2022年有个年轻的医学院学生埃内斯留下影像讯息还有遗书后在宿舍轻生而亡，埃内斯自认为自己是个无神论者，但是父母坚持要他住在宗教概念强烈的宿舍中，宿舍会强制进行礼拜、阅读宗教书籍、进行课程还没收手机，让他没有办法安排读书时间，一方面也认为医生这个职业并不如他所想的，想要出国看看，却被困在这里要窒息，当他提出想要搬离时却被家长拒绝。不过在他往生后，父亲接受访问时依然认为，他需要「精神上的提升」才坚持让他住在那里，即便遗书上写明了居住环境问题，但父亲认为是科系问题造成，因为儿子没有进入第一志愿，他希望他成为一个有信仰的医生。仍有些学生表示因为经济条件考量，公立宿舍住不上，不得不住进这类型的宿舍里，虽然很多专家建议政府征收这类型的宿舍，但却迟迟没有下文。

 

在贵夜饮酒的飞马航空员工

土耳其最大的廉航「飞马航空（Pegasus）」的员工一起聚餐饮酒并上传的社群媒体，这听起来并没有问题，问题在上传时间是2022年斋月的「贵夜（Kadir Gecesi）」这天被穆斯林视为神圣的夜晚，这聚餐不仅饮酒也有抽菸等等不符合伊斯兰规范的行为，上传的人写上「贵夜special，愿主接受。」，上传之后成为新闻焦点，被认为太过不尊重，上传者之后被带去调查还被解雇了。

 

土耳其可以归类于世俗国家，不过关于世俗程度展现与发展，其实会因为领导人的发展方向而不同，近年是伊斯兰保守派方向，所以整体的氛围会让人感受到更强烈的宗教感，但可以肯定的是，土耳其已不再是99％穆斯林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