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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deKadereSesVer 紀念跨性別人權鬥士卡戴兒


 

2016年,第14屆台灣同志遊行。

「妳覺得,他們會注意到的是我們的裝扮,還是我們的訴求?」我小聲問夥伴。

「大部分的人可能只是覺得好玩,」她想了一下,「但這就有點像嘉年華,不是嗎?」

我看著自己肚子上畫的那個臉。看向遊行隊伍裡其他形形色色的人。在台灣,我們還可以擁有集會遊行的權利、不受持有不同意見的民眾攻擊。即使平常正反兩方再怎麼激烈互罵,任何一方都不會有「生命受到威脅」的感受。

Libertad


漢黛.卡戴兒(Hande Kader)去世滿3個月了。

3個月前的那天早上,我還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不想起來。我的朋友滑著手機,突然說,「欸!有個女生在伊斯坦堡被姦殺了,好像還被燒死。」

「什麼?」

我「霍」地從床墊上彈起,「在哪?為什麼?怎麼回事?」「噢,沒什麼,」他說,「被害人是個 trans(transgender,跨性別者)。」我沉默了幾秒鐘。「什麼叫做『沒什麼』?」他放下手機,注意到我的情緒,「嘿,冷靜。」他說,「我的意思是,如果被害人是個 trans,那她在土耳其遇害是一個可以理解的事。」

「為什麼?」

因為這天天都在發生

 

事件

(相關閱讀:土耳其跨性別運動者遭性侵焚屍)漢黛.卡戴兒(Hande Kader),23歲的跨性別者,2016年8月8日被發現死於伊斯坦堡高級住宅區。死時全身焦黑、身體被肢解,並且在生前最後一段時間曾遭到性侵以及凌虐。她平常的生活,大概就像上面這部音樂錄影帶一樣,唯一的不同,是卡戴兒最後死了。這部音樂錄影帶在卡戴兒死後1個月播出,樂團(Athena)以及主演表示,這部音樂錄影帶是為了聲援在土耳其遭到迫害的同性戀以及跨性別者。歌曲《Ses etme》(「別出聲」)在2014年已經發行,於這個敏感的時機製發布該曲音樂錄影帶,其背後意義可想而知。

土耳其有數百萬的人可能看過她,2015年LGBTQ在伊斯坦堡的遊行,她站在隊伍中面對橡膠子彈、高壓水槍和催淚瓦斯的第一線,可以說是為了增進、改善LGBTQ族群在土耳其的權益相當重要的社運人士。她給自己的姓氏「Kader」意思是命運。然而她所遭受的一切,難道都要歸咎給命運嗎?

This is fucking sick my condolences to her family see friends our fight is far from over #handekaderesesver -Aiden?

DM Help•NO SHOUTOUTS OR ADMINS(@lgbt.nation.army)張貼的相片 於 張貼

就像所有生在土耳其的跨性別者一樣,卡戴兒只能成為性工作者。他們沒有別的選擇。他們需要維持生活還要支付變性手術。「她從來不喜歡這份工作」卡戴兒的好友芬妲(Funda)說,「但誰喜歡呢?」土耳其第一位跨性別女記者蜜雪兒(Michelle Demishevich)表示:「社會不給我們工作、不讓我們租房子。我們每天醒來,都在想下一個死的會是誰。」她補充,「我甚至不記得參加過多少葬禮。」

針對跨性別群體的謀殺案,土耳其的比例比歐洲其他任何地方都來得高。每一天對他們來說都是新的考驗。在卡戴兒去世以前,有在伊茲密爾自殺的艾姿嘉(Azize Ömrüm)和2015年跳下海峽大橋的九月(Eylül Cansın),他們都是跨性別的性工作者,都在遺言中表示自己再也無法忍受壓迫和歧視。

Labour Day 2011 - Istanbul

 

認識卡戴兒

她的室友達武特.德奇列(Davut Dengiler)痛心地說:「她是世界上最棒的人,平時很文靜,但遇到特定社會運動議題時會變得很格外積極跟激動,她從不缺席每次LGBTQ遊行,為了爭取權益奮而不懈。」

「她失蹤後,我去停屍間認屍。就在我幾乎要因為沒發現她的屍體而鬆口氣時,醫生告訴我,『那裡有個焦屍,你看是不是。』我發現幾個我能認得出來的特徵。醫生又讀了一下電腦上的報告,然後他拍拍我的背說他很遺憾。我一瞬間無所適從。」

「她生前總是為了其他跨性別者的死亡難過傷痛,她自己本身被刺傷、也被打過,這些悲劇不僅發生在她身上,而是發生在他們所有人身上!」德奇列激動地說,「是,沒錯,LGBTQ社運人士為了保護他們不要再被暴力對待做了許多努力,但其他土耳其人呢?他們從來沒有任何反應!」

Beyoğlu 11

 

各界聲援

2016年7月15日政變之後土耳其實施緊急狀態,照理來講不能有任何示威遊行。但卡戴兒的死讓土耳其許多名人決定在事發一個禮拜後的遊行中,第一次站出來為跨性別者所遭受的不平等對待發聲。香港多個團體包含午夜藍自治八樓也於8月23日前往土耳其駐港領事館示威,要求土耳其政府嚴正處理卡戴兒的謀殺案。

土耳其女作家艾莉芙.夏法克(Elif Şafak,相關閱讀:土耳其文壇最具爭議的女性聲音:Elif Şafak)也為此事在英國《衛報》表達對強烈遺憾。「卡戴兒的死不是這個國家正在經歷的黑暗中的一小段插曲,而是這團混亂的症狀之一。」

「在土耳其,最難被拿出來討論的正是性別議題。這個國家最自由的人民都沒有想要去正視這個問題,因為他們認為還有更急迫的事情需要解決。結果,不論是女權還是LGBTQ族群權益的保障都一再被拖延。他們總是說『現在還不是時候』,事實上『那個時候』永遠不會到來。於此同時,國內對於女性、家庭和LGBTQ族群的暴力壓迫更加惡化,榮譽處決在某些城鎮繼續存在,而法律從來約束不了那些對女性的暴力行為。」夏法克在專欄中寫道。

世界人權觀察在2016年已經指出:「儘管簽署了預防和禁止對婦女、家庭暴力的相關歐盟公約,土耳其對婦女的暴力仍然是個嚴重的問題。」

土女備註:當然土耳其的婦女們,並非全部都處在這樣的困境裡,依然有很多擁有自由、事業與夢想的女性,但我們也必須知道仍然有很多改善的空間,尤其在土耳其這樣有極大差距的社會中。

更多相關閱讀:《少女離家記》與土耳其女性的性別處境

LGBT

 

永不沉默

同性戀性行為在土耳其並不違法,但在很多地方,社會氛圍卻十分排斥同性戀。凱莫.歐戴克(Kemal Ördek),社會學學士,2015年在自己家中遭到兩名歹徒強暴。事發之後,他嘗試為自己的權益打官司,卻同時遭受社會輿論暴力。甚至有人覺得是他自己邀請歹徒進家門,整個司法體系成為一連串不斷傷害自我傷害的過程。

「土耳其的跨性別者中很少人自然死亡,也幾乎不可能活到老年,要嘛被殺死,要嘛一生被歧視。不論跨性別者或是同性戀,當我們走在街上的時候,人們打量我們的方式像是打量玩具。」他說,「我成為社運人士,想要為所有性工作者爭取權益,但我每天都在等待這些永無止境的創傷:我們之中有人會被刺、有人會被打,我得馬上到場。」

「你說,為什麼不變性?在土耳其,變性手術很貴而且痛苦漫長,有很多人不敢開始。」他補充。

但其實,就算變性了,也未必會被接受。許多歐洲國家至今未合法化性別重置手術,有更多國家在法律上不接受性別重置後的結果。

Labour Day 2011 - Istanbul

粉紅人生LGBT團結協會也在土耳其大國民議會(TBMM)發表聲明,指責土耳其社會的雙重標準。在女大生亞斯藍(Özgecan Aslan遇害後,數千人上街為她伸張正義;而今天同齡的卡戴兒死亡,就因為她是跨性別者、性工作者而整個社會毫無反應。傷害與殺害跨性別者的,並不是這些單一凶殺案,而是這種沉默、是這些沒有積極行動的調查、是有罪不罰的法律。


2016年,第14屆台灣同志遊行。漢黛.卡戴兒去世即將滿3個月。我看著自己肚子上畫的那個臉。看向遊行隊伍裡其他形形色色的人。在台灣,我們還可以擁有集會遊行的權利、不受持有不同意見的民眾攻擊。即使平常正反兩方再怎麼激烈互罵,任何一方都不會有「生命受到威脅」的感受。

「不是世界上每個地方都是這個樣子,」我跟夥伴說,「好希望每個人都可以用自己喜歡的方式活著。」
「只要不傷害別人,為什麼不可以呢?」她繼續往前走。

我看著自己肚子上畫的那個漢黛.卡戴兒,其實她生前也沒傷害過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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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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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跨性別者,那些在出生的時候根據其性器官而被指定了某個性別,但是卻感覺到那個性別是對他們一種錯誤或不完整的描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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